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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下的第一個生評,謝謝你。 (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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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該沒什麽事吧?

他想著,等這邊事一了,浮空島之行就要提上日程。谷恩的焦躁影響了他,三年之約也令他懸著心。

但後來發生的事完全超出了他的預想。

與來客居交涉完畢的西海王帶著阿光順利回來了,然後他們這泡泡艙群就開始集體往海面移動,但方向卻不是原來的王宮所在。

西海王沒有提起鯨魚裏面的任何事,阿光看著也完好無損,毛順盡管好奇卻也不方便問。

之後他們就直接上了岸。並非亂石礁所在的東海岸,而是另一個完全陌生荒無人煙的岸邊。

“西海王似乎打算大遷徙,不過這是件大事,暫時沒辦法很快成行。”

基座以及定海珠全都用來交換阿光了。西海王舍棄它們的時候盡管做了很艱難的掙紮,但做出這個決定卻並不後悔,阿光才是他最重要的寶物。只是,他感到內疚的是,連累那麽多同族魚人要跟著他一起遷徙。

盡管來客居要的是定海珠中的能量,並不在意這海域的統領權,但西海王還是打算趁此機會離了大海。近些年來,他們中的很多魚人都由耐水型向不耐水型轉變,而且新生兒們也大多是不耐水型。所以,是時候了,他們這一支魚人已經漸漸不適應海洋了,需要搬家了。因而西海王做了個很大膽的決定。

溯源。

他打算帶著所有族人回到他們當年的出生之地——浮空島。

這種關系到整個魚人族的大事暫且不提,只說上岸之後不久,小花桃桃乜乜三人組終於重聚,互相訴說了彼此的經歷,很是激動了一番。對他們來說,雖然才分開不到兩天時間,卻像是分開了兩年,小花都紅了眼眶,禁不住與乜乜抱頭許久。

看著這畫面,毛順感慨地將從馳英那裏拿回來的雙頭白蟻連身玨給了桃桃。桃桃本來沒哭,見到這東西卻頓時淚崩,情緒高漲之下竟蹦起來在毛順臉上麽麽噠了一口……

火熱感退去,正將衣服穿好的莊天麟罕見地瞪大了眼睛。

而當事人的毛順則尷尬地羞紅臉,忙逃離十尺遠。他實在很不習慣這種行為,果然這世界的女孩子不可以常理推斷。

臉上似乎沾上了口水,他很想擦一擦,卻又怕這樣對對方很失禮,不過沒等他尷尬結束,莊天麟飛快地過來摸上了他的臉。看似是想幫他擦臉,嘴裏說的卻是另一回事。

“阿黃回來了嗎?”

“……”

哎?慢著!阿黃……阿黃!

毛順瞬間什麽尷尬都沒了,他們好像忘記了阿黃啊!阿黃還在砂石小島上啊!!天也!

但,砂石小島不知怎麽回事竟然已經被淹沒了,自然也就沒了阿黃的蹤跡。

“式神手鏈呢?”跟著過來的向垣問道。

“對了,我把手鏈給了阿黃!”毛順想起來,當時因為不放心將阿黃獨自留著,猶豫之下他就將師父的式神手鏈寄到了阿黃的脖子上,多一層安心也好。

“如果他沒有取下來,就能找到。”

早知道就帶上他一起了,就算再怎麽怕水,也比現在找不見好。毛順為自己的不夠周到而懊悔不已。

向垣的通訊式神有不太明顯的導向功能,但聊勝於無。就順著這一點感應力,他們還是在一座荒島上找到了阿黃。似乎是飛累了,停下來歇息的。

“嗚嗚嗚我找不到回王宮的路,也找不到陸地,你們好壞丟下我一個人嗚嗚嗚!師父打他嗚嗚嗚!”

阿黃一手拉著向垣,一手指著毛順控訴,臉都哭得皺到了一起。

不過,此刻的所有人心裏都是放松的,畢竟自己人找到了就好,現在只要一起回去。

卻沒料到一直不吭聲的馳英突然發狂猛沖過去,將阿黃撲到了海裏!

向垣根本沒來得及抓住他倆,隨著很大的撲通聲,水花濺起老高,兩個人便不見了。

三個人都反應不慢地立即跟著跳進了水裏,卻怎麽都不見兩人蹤影。按說,不管什麽東西剛跳下去總得有些動靜,不可能一下就不見。

但事實就是,他倆幾乎在入水的瞬間就消失了。

“師姑怎麽回事!這是什麽功法還是傳送門嗎?!怎麽辦!”毛順冒出水面,對其他兩人大喊道。

“這個島可能有古怪。”水下尋找無果,向垣便升上天空,繞著小荒島轉了起來。

果真,隱隱約約地,島似乎在動。

毛順重新站到島上,踏著腳下的地面,好像感受到細微的晃動。不過因為周圍海浪拍岸的影響,視覺上不好分辨是哪邊在動。他便趴下來,側耳聽著,閉上眼睛細細感受。

哢嚓。哢嚓。

為什麽會有齒輪轉動的咬合聲?

在意識到不對勁的同時,毛順腦中一陣刺痛。慌忙睜開眼,他卻已經不在海上了。

而是在天上。

腳下是灰團團的雲塊,似虛若實,還能看到裏面水汽氤氳,大大小小的雲塊互相聚集,一副要下雨的樣子。

然後,他看到雲層之下便是那片海。

師父和莊天麟依然繞著小島轉著。但視野很小很小,他似乎在很高很窄的地方俯視。惶然環視四周,眼前便暈眩不止,將視線調回到下面,暈眩就停了。

就像有誰刻意不讓他看清周圍一般。

這種情況何解?他似乎被傳送到了很神奇的地方。但為什麽師父和莊天麟沒和他一起?

“小子,別看了,再看下去怕你承受不住。”

作者有話要說: 努力朝完結走。

高潮和結局都會來的。

☆、一百二十四 西海記34

又下起了雨。

但是毛順沒有被淋到。因為他在雲層之上,而滂沱大雨從他腳底傾倒而下。遠遠望去,他也看得清,莊天麟和師父已經渾身濕透,似乎護體罡氣都隔絕不了這場大雨。

不過這有什麽承受不住的。

對於直接在腦海中響起的警告,他卻遍尋不見聲音的主人,識海中的谷恩一副沈迷練功無知無感的樣子也幫不上什麽忙。

天地間寂靜無聲。上不得,下不得,左邁不出,右跨不過。

他終於忍不住。

“你到底是誰?”

“不裝作聽不到了?”

“少廢話!把我弄到這裏打算做什麽?”

“憑什麽告訴你。”

“……”

耍我玩兒呢!毛順心頭火起,背脊被一股無形的力量壓制著擡不起來,卻不妨礙術法震發。

一連串細碎強烈的靈擊自體□□出,猶如刺猬豎起滿身刺。但一下都沒有打到實處,禁錮的感覺也沒有消失。掙脫半晌,徒勞無功。

這場雨和在王宮中遭遇過的那場一樣,一直下個不停,此刻視角變換,看起來就像有人不停往下倒水,用盆潑,用管沖。

掙脫無果的毛順洩氣地保持著躬身縮脖的姿勢,盤腿窩在虛浮的雲層之上,看著下面的莊天麟從海裏來來回回,師父也繞著小島轉了許多圈。他試過大喊大叫,意念感應,卻都沒用。

神秘的聲音一直說些故弄玄虛的話,倒也沒有對他造成什麽實質性的傷害。他本打算從話語中找出一些有用信息,但那催眠般的敘述令人很難集中註意力,最終聽一句漏三句,許久也沒想出脫困之計。

“你還要繼續看嗎?接下來真的不好看了,我可以讓你走向更廣闊的世界,仙靈冥不算什麽,三千界都能任意穿梭,怎麽樣,很心動吧,只要你……”

循循善誘的態度令毛順頓時打起了十二分精神,本能地打斷:“放我走!死心吧!我什麽都不會答應,什麽任意穿梭三千界——”

等等,任意穿梭,難道代表他可以穿回去?回到原來世界?!不對不對,從來沒有什麽天上掉餡餅的事,指不定要付出多大代價,魔鬼交易從來不是虧本生意。

“哼,那就耗著。”

這之後就再沒有聲音響起,四周又變成了猶如真空一般的環境。

毛順一直盯著下面的兩人看,看他們焦頭爛額地找他,心裏著急卻無能為力,而後眼睜睜看著向垣滿身疲憊地將莊天麟從水底下拖上來,放到荒島上,自己則重新滑入了水中,久久未出現。

長時間睜著眼睛一眨不眨,毛順的眼眶都睜紅了,但眼睛裏面卻幹澀得很。

師父一直沒上來。

不知是溺水了還是離開了。後者不太可能,因為莊天麟還無聲無息地躺在小島上,師父怎麽會放下他不管。而前者……

不,肯定還有其他可能!

毛順徒勞地趴下來,貼著水汽滿布的雲塊,順著瓢潑大雨瞪去。

莊天麟一個人孤零零地躺著,不知死活,任憑越來越大的雨水沖刷著身體,水位線也在不斷上漲。這樣下去,小島絕對會被淹沒。

情況很危險,因為毛順突然想到:天麟體內的巫靈非酉能力那麽奇怪,很有可能在被師父碰到的時候剛好沖破壓制覆蘇了。若是那樣,靈力被寶物靈器消耗殆盡,現在就又成了凡人之軀。再加上意識不存,天也……

但小島淹沒之前,先有幾只醜陋古怪的長翅海鳥聞風而至,不懼滂沱大雨,圍著莊天麟的身體就一下一下啄了起來!

鮮血不斷冒出又立即被雨水沖刷走,可莊天麟依然無知無覺。而令毛順更加目眥欲裂的是,隨後,又來了更多數量的各種禽類。烏壓壓一大群,幾乎將整個小島占滿,莊天麟被堵了個嚴實,一層又一層,無數的翅膀完全擋住了毛順的視線。

不知不覺間,毛順的嘴唇被自己咬破了都不知道。他就那麽看著莊天麟被海鳥分食,再隨著小島一起沈沒……

啊啊啊啊啊——!

師父下落不明,莊天麟死在眼前,毛順如野獸般嘶吼起來,越來越多的血絲充斥眼球,直到血紅一片。

眼睛滴血了。他從來不知道眼睛除了流淚,還能流血。一滴,一滴,鮮紅色的液體匯聚在手掌中,越來越多,越來越多。隨後,脊背的壓力沒了,他茫然地擡起頭,發現眼前血霧迷蒙,什麽都看不清。

視野內的景象莫名變成了什麽也沒有的天空。嗯?

原來,他由俯趴變為了仰躺。

天空是粉色的。

眼睛好酸澀,身體好……痛!

毛順還沒從巨大的打擊中回過神來,看到天空也是楞楞的。直到一陣一陣接連不斷的劇痛傳遞到中樞神經系統,脊椎仿佛斷裂般,仰躺都支撐困難,連呼吸都感到痛極。

他痛苦又不解,思考不了任何事情,只有痛痛痛,滿腦子大寫加粗的“痛”……

也不知過了多久,眼睛瞇起一條縫,這回看到的不再是粉色的天空,而是漫天黃沙。他覺得自己此時應該跟一堆腐肉差不多,盡管鼻子都沒有了,通過上面的出氣孔他還是聞到了濃烈的屍腐之氣。

兩只禿鷲在他腦袋上方不遠處盤旋,鋒利的爪子幾乎就要碰到他的臉。

他也要死了嗎?或者,他已經死了?

痛到麻木,身體也不像是自己的身體。他費盡力氣想擡起胳膊看看手指是否還在,卻連一厘米都沒成功。不,也許,動都沒動。

眼睛看到的除了黃沙就是那兩只禿鷲。毛順試著動了動腦袋,結果臉上又掉下幾塊肉,被這一刺激,一只禿鷲直接就俯沖下來。

恐懼到極點,毛順反而平靜得不可思議。不過神奇的是,魂體卻仿佛脫離了身體,兀自流淚。

不甘、憤怒、驚恐、悲傷,匯集成一股深切的涼意,沖破神魂,直達靈臺。在被禿鷲啄食的最後關頭,毛順大吼了一聲。

他覺得自己叫出來了,實際上並沒有,因為聲帶早就被毀了。

不過他沒有被禿鷲碰到,反而落入一個溫暖舒適的懷抱。仿佛回到剛出生時,母親的懷抱。

……

第十一次睜開眼,毛順摸了摸臉。

手,胳膊,腿,都在,完好無損。臉上濕濕的,是淚。

他環顧四周,這回能看清了。依然身處雲層之上,但身下已經不是海面,也沒有任何小島。

下面是虛無,真正的虛無。

身心俱疲,此刻連恐懼也被疲憊趕跑,全無影蹤。他隱約察覺出此時此刻自己經歷的這一切,似乎並非真實存在,或者換句話說,並非真正發生在他身上的事。

心魔劫。

腦中冒出三個字。但,也不完全相似。

據說靈士初階之後才有心魔劫,他一個連靈體雛形都瀕臨崩潰的小修徒,怎麽會遭遇心魔劫?而且,他們都說心魔劫中最難過的關卡往往與自身最深切的恐懼有關。然而他沒有看到最恐懼的東西。親近之人的離世,或者被禿鷲吃掉以及活活痛死,這些並非他最害怕的……

再說,其中部分大概是谷恩記憶中的片段,不知怎的,他從自己的角度又經歷了一遍。倒是因此,感受更加深刻了。只是遺憾的是,並沒有發現仇人相關線索。

不管是不是心魔劫,自意識到自己有可能正面臨修行路上一個很重要的關鍵節點,毛順就定下了心。

每次睜開眼,面對不同的情形,他都強烈暗示自己這一切都是假的。不管師父,莊天麟,還是自己,無論看到什麽,無非生生死死,欺騙背叛,各種消極痛苦和糾結,皆是虛妄而已。

就靠著這樣的自我催眠,毛順越來越鎮定。終於,這場在他看來像是闖關游戲的經歷到了最後快通關的時候。

車水馬龍,燈紅酒綠的夜晚鬧市區。

站在公交站臺上,毛順放在身側的雙手不由微微顫動起來。看到車來的瞬間,手指一動,緊緊抓住了褲縫。

這是假的,假的,假的!

作者有話要說: 趕上了十二點前

☆、一百二十五 西海記35

並排而立的兩棟寫字樓中間有個小胡同,胡同盡頭杵著一道半人高的鐵絲網柵欄,柵欄後是一個沒什麽人氣的小廣場。

毛順的目光略帶急切地轉向了廣場的西南面——那裏有一個破舊的小區,掩映在盛開的紫玉蘭和十來株不知品種的喬木中間。

七扭八拐的小徑通向不同的單元樓,而他曾經的家就在最裏面的那棟。

有爸爸媽媽的那個家。

毛順雙手冰涼,神經質地拽著此刻運動褲上的白條,仿佛想用手把自己的腿擡起來往前走。

然後他就真這麽做了。僵直的腿被胳膊帶起,一步一步,向著記憶裏的房子艱難靠近,速度慢得身邊走過五個人,其中有三個都多看了他一眼。

明明全副心神都在小區方向,他卻還是註意到了來往的路人,小胡同斑駁的墻壁,到處是裂縫的磚石地,以及掛在鐵絲網上的兩個背包小學生。

再怎麽告訴自己這些都是假的,他還是心潮澎湃到整個人開始哆嗦。

一個小學生扒著柵欄,衣服一角被網掛住,焦急地喊已經翻越過去的同伴,同伴回頭卻看著他哈哈大笑,也說了什麽。

毛順聽不到他們互相在說什麽,只是面無表情地在柵欄前站定,伸出手,將那上不去也下不來的倒黴鬼隨便地一提。隨著一枚扣子繃落,孩子就到了柵欄另一邊。跟著,自己一撐一躍,也跳了過去。

兩個小學生站在旁邊仿佛被這一手震住,但毛順看了看他們,卻發現面目模糊不清。

這個他原本熟悉不已的世界非常安靜,像那些泛黃的照片,每一幅畫面都透著歲月積澱的厚重,一草一木都是十歲以前記憶中的場景。

時紫時白的花,不知是紫玉蘭還是廣玉蘭,毛順隨意瞥過,不甚在意。他終於來到最裏面那棟單元樓。

被大火侵蝕過的老樓滿目焦黑,無一處完好,中斷的階梯露出猙獰的鋼筋條。毛順再也邁不開腿,只能直直立定,望向三層那黑洞洞的陽臺。

“怎麽樣?我可以讓你回去,只要你把這具身體的本命魂精取出來。”

那個聲音卻在這時候再度響起,正好拉回漸次飄遠的思緒。毛順顫著手指,捂住了臉,輕聲道:

“騙人,騙人的,我回不去,回不去的。”

“怎麽會騙人呢,保證一諾千金啊,我只要本命魂精,只要讓我看到你的本命魂精,你不僅能回去,還能穿梭回來呢。要看其他的嗎?其他的也可以,比如你父母生前?”

聽到“生前”兩個字,毛順猛地回頭,各個方向看,眼睛又一次充血,腦中的混雜意念天翻地覆地自發攪動起來,生疼。

不,不!都是假的!

抱頭蹲下,埋膝捂耳。毛順做足了拒絕的姿態,卻忍不住哭出聲來。

胸口冰涼,眼眶熱燙,周圍那麽安靜,可那誘人無比的話語卻毫無阻隔地鉆入耳廓,直扣心扉。

“……只要舍棄這副別人的軀殼,找回你自己,就能夠回去,回到父母俱在的時候,一切都沒有發生的時候……”

“……飛升亦非難事,靈界幽冥界來去自如不算什麽,而且,不想看看三千之上是什麽嗎?天道將傾,一切都會發生改變,作為這世間唯一不可測的變數……”

“……不用留戀不屬於自己的東西,你明明有更好的選擇。拿來吧,本命魂精而已,變數之人的本命魂精,能夠換得你想要的一切……”

毛順的腦子是混沌的,聽了很多,似乎理解了,又似乎充滿懷疑。真真假假,到底哪部分能信?但不管如何,都實在太過誘人。

他想回到爸媽身邊,不再過寄人籬下的生活,卻又想到自己早已經成年,早就可以不用寄人籬下。他最希望的應該是回到十歲以前,然而,那真的能夠做到嗎?而就算真的能夠回去,之後的一切不好又是否真的不會再發生?

人生充滿了種種抉擇,每一次他都不想後悔,卻幾乎每一次都會留下遺憾。

翻來覆去的矛盾思緒折磨著大腦,找不到出口。

卻是那個聲音最先忍不住了。場景再次發生變化,焦黑的老樓消失,換成了其樂融融的一家三口之景。有他和父母的,有舅舅一家的,抑或還有其他陌生人的。

不管溫馨相處還是爭吵糾紛,不同的畫面交替閃現在眼前,那股神秘力量似乎以為這樣能夠更加刺激毛順,可毛順反倒因此冷靜了下來。

右手按向天靈蓋,左手撫上丹田,以晦暗不明的識海小世界為中心,毛順用一種別扭奇異的姿勢激發出所有意識感應,緩緩盤搓出一個個意識旋渦。

他還是第一次正兒八經地實踐只在腦海中演示過無數遍的“鍛心問靈”。這是一種強制提升心境之法,按師父所說,不可濫用,不可亂用。

而這種時候,應該是再合適不過了。

各種各樣的場景在眼前走馬燈一般閃過,沒有聲音,只有畫面,先慢後快,直到最後一張臉都看不清,毛順索性閉上了眼。

意識旋渦有如芳香氣體四散在周圍,無孔不入地擦過胳膊,發絲,腿彎,手肘,激起陣陣令人興奮莫名的顫栗。

識海也蠢蠢欲動,小世界掀起滔天巨浪,席卷一切,吞噬萬物,湧動的激烈情緒透體而發,沒多時,毛順感覺全身都開始發燙。

先鍛心,後問靈,這過程不知持續了多久。仿佛只有一瞬,仿佛過了十年。

自進入這玄妙意境以來,毛順對時間便沒有了概念。不知饑渴,無需休憩。成仙之後大抵也不過如此吧,他想。

那個聲音再一次響起時,毛順的心境已經大不相同,識海也經歷了一番改頭換面,不過其中的谷恩倒是依然無知無覺,一副渾然忘我的練功貌。

“……”

心境強制提升之後,毛順整個人都很疲累,副作用不斷顯現出來,不用照鏡子他也知道此刻自己大概不是眼歪口斜,就是舉止奇特。

但管他的呢,至少,那個聲音傳遞出的話語內容,他卻是不必再聽了。能夠自我封閉住意識接收,任你說什麽進入耳中都是清風拂葉之聲,絲毫撼動不了心緒。強制提升,果然是值得的。

在又經歷了好幾次清風拂葉之後,無法計量的一段時光緩緩淌過,毛順終於又見到了久違的海天一色。

盡管後來完全沒有理會那個聲音到底說了些什麽,但實際上他還是受到了不小的影響。就算重見天日,也不像以前那樣立時雀躍。心下反而如現在的識海一般,荒蕪,蒼涼。

明知是假的,他還是忍不住會想,自己是否真的錯過了能夠回去的機會……

感受到真切的風,毛順竟打了個哆嗦,不由搓搓胳膊朝四下望去。

茫茫一片,不管哪個方向都長得一樣,皆是無邊無盡的海水。

毛順操使著飛錦停滯在空中,並不急著往上飛離。他想起莊天麟和師父,竟有種滄海桑田之感,一時無措得很。

他是在小荒島上進入心魔劫意境的,但此刻卻遍尋不見那個小荒島。

貼近海面,毛順下意識地伸手想鞠捧水,下一刻卻楞了一楞,手轉而摸上自己的臉。

“好像瘦了很多?”

喃喃自語,疑惑不解。臉還是那張臉,卻不覆紅潤健康之色,原本微豐的雙頰此刻是凹陷進去的。順勢再看到手,也是細長骨感得比以前誇張多了。

這個樣子的自己,完全不符合他自己的審美。簡直像餓慘了似的,可他並沒有饑餓感。

“阿,毛?”

剛聽到非常熟悉的聲音,毛順轉頭就被什麽重物一個飛撲摟緊,力道大得連飛錦都顫了一顫。

“啊。”他卻只來得及發出一個音節。

四肢糾纏,氣息交疊。

不用說,毛順幾乎瞬間就反應過來身上這人是莊天麟。

果然沒死,那果然是假的,那師父肯定也沒事。

真好。

“你怎麽從天而降。”

相比莊天麟反應出的激動,毛順發現自己平靜得不可思議,如果是往常,他倆的角色狀態應該調過來才對。

不過也正常,雖然他錯覺經過了很久,但實際上可能最多只過了幾天而已吧。

“你,消失了,五個月,零,十一天。”

仿佛聽到毛順所想,莊天麟拉開兩人的距離,好好看向毛順的眼睛,一字一頓地說道。

“……什麽。”

還沒消化完這個說明,莊天麟又抓起毛順的手腕提起來,看得眸光一閃,又上下打量毛順全身,直到眉間起了不甚明顯的溝壑。

莊天麟自毛順消失起,就一直守在小荒島上,從未離開。就算後來小島被海底火山影響完全沈沒消失,他跟西海王要了艘最好的泡泡艙,也依然守在原處。

“我要是沒有回來怎麽辦?”

雖然莊天麟說得輕描淡寫,毛順卻有些濕了眼眶,將近半年時間,他就這麽一個人呆在寂寞的大海上麽。

“不知道。但島上並沒有任何傳送陣的跡象,按照推想,你大概不是觸發了某個玄妙虛境就是身上發生了什麽變化,不太可能會轉移位置,師父也說了,在哪失蹤就在哪等著,總會回來。要是回不來,也不會出現在別的地方,大概就可以當做是殞身了。”

“……”

毛順很想說,他有可能穿回去啊,畢竟他本來就不是這個世界的人。但面對莊天麟清澈堅定的眸光,他卻笑了起來,吸了吸鼻子,給了對方一拳。

當然,是沒用什麽力道的。

“師父呢?”

毛順心下安然,便順勢問起師父。

卻見莊天麟臉上神色一凜,遲遲不開口。

作者有話要說: 這趴快結束了,即將開啟新地圖,也就是高潮部分。

嗯,不過,預感會寫崩,畢竟我還駕馭不好高潮和收尾。

盡力而為吧,第一本能好好完結就好了,其他做不到,就,慢慢來吧。

☆、一百二十六 西海記結束

作者有話要說: 此章未完,待補。

(擼了個小短文,不用腦子寫的那種,為了自己爽……)

===

補完。唉。

“師父怎麽了?阿黃呢?”

莊天麟禦劍而起,示意毛順跟上,於途中緩緩道來。

其實說來也簡單,一開始師父也在,面對在同一個地方失蹤的馳英、阿黃和毛順,他自然放心不下。但就在第二天,他卻不得不受召離開,因為——

魔族又有異動,而這次下手的目標竟是攀天藤。

四方大陸段的攀天藤,向來以距離最近的雪犀閣為首,其他多方勢力共同輔助維護。作為四方大陸和浮空島之間最重要的連結通路,一旦被魔族占領,除有限的幾位大靈士可以不受影響之外,其他不論修仙者還是凡妖精怪,一旦有必須往來浮空島的需要,便不得不受制於魔族。而魔族行事毫無章法,不受任何道法常規約束,會做出什麽來,誰也料不到。

所以,此乃四方界大事,就算沒有高階靈士組織的召集,按師父的性子也不會袖手旁觀。何況,師父得代替早已不知去向的集賢散人參與這場意在鏟除魔族的聯盟大會。

攀天藤出問題理所應當得放在首位解決,那麽,尋找阿黃和毛順的擔子自然就落在了莊天麟肩上。

“師姑腦中最後一只髓魑沒有取出,應該還是被來客居繼續操縱著。我循著阿黃身上的式神手鏈找到一個據點,但去晚了一步,感應到那裏便中斷了。不過,來客居的據點很多,真要找蛛絲馬跡應也不難。只是,怕就怕阿黃被他們轉手給了某些大勢力的修仙者,刻意隱藏起來,那就很難找了。”

毛順一邊聽著莊天麟的說明,同時註意到他們一路向南而飛。

“阿黃是雲甲龍,他們要雲甲龍做什麽?”

“雲甲龍數量稀少,而且在四方大陸並不多見,他們很有可能用他去交換更珍貴的情報或者其他東西,說不準。聽說某些大門派中還有拿珍奇異獸來煉藥的,而且死的沒用,還非得趁活蹦亂跳的時候……”

“呸呸!別說這麽可怕的話!”聽到這裏,毛順頓時從茫然若失的狀態中回過神來,瞪向莊天麟,“阿黃吉人自有天相,傻人有傻福!”

“他不是人——好吧。”莊天麟脫口糾正,但看到毛順消瘦憔悴的臉上一副“再說跟你急”的樣子便又嘆口氣,“我自也不希望他有事。現在問題是你呢,你有沒有事?”

不說不覺得,被莊天麟一問,毛順突然就覺得渾身乏累,明明只在那個玄妙虛境裏呆了幾天,身體卻像不吃不喝不睡了幾個月一樣,耗損得厲害。其中不排除也有鍛心問靈的關系。修為未變,心境卻強制提升了很多,有些後遺癥也正常。

他不得不停下來,舍了飛錦,坐到莊天麟的劍上休息。

“你身上好像……”

“嗯,等你期間,我一直在試著將非酉和玉旼糅合到一起,雖然沒有成功,不過他倆能夠互相壓制了,而且現在我就算不能動用太多靈力,也總不會是個廢人——你別這樣看我,我好歹是神巫轉生。暫時應該不會再像之前那樣動不動就耗光靈力。”

“……”

毛順沒有再做什麽反應,他靠著莊天麟的腿有些昏昏欲睡,腦子轉動不靈,但臨睡前還是下意識地問了句“這是去哪”——盡管沒有聽到回答他就睡了過去。

莊天麟仔細瞧了瞧毛順的臉,配合觸靈探脈,卻擔憂地發現這並非睡著,而明顯是一種油盡燈枯之象。

身體實在承受不住多餘的損耗,本命魂精出於自保將本體意識“關了禁閉”。

到底,此前經歷了什麽才變成這樣?

莊天麟不由調用起彼此間互通的巫魔之力,少少探入毛順身體,溫和地順著靈機循環一起旋動。不多時,就收了回來,松口氣。

他隱約發現毛順的心境有了極大提升,盡管身體面貌看上去很不好,實際上卻只是暫時的表象。

一對比,反觀自己,大概才是真的糟糕。

他沒有告訴毛順,他不僅動用不了太多靈力,現在堪堪只能催動飛行法器而無法做其他事,甚至連巫魔之力也因與非酉力量對沖而運用不順。這半年,他苦心修煉卻毫無進展,甚至明確地知道自己絕無可能修出身外靈體。這不僅是因當初萬魔王屠深在他體內殘留的一縷真魔煞汙染了非酉之故,也算是神巫轉生的代價之一。

他註定不與普通修仙者相類,註定要走上完全不同的通天路,而且還無法確定成功幾率有多大。因為,沒有先例。

除非回到浮空島,回到梅氏,再想辦法找回第三個巫靈,得到神巫血脈的完整傳承。不然,他與毛順之間的距離會越來越大。而更嚴重的是,不完整久了,他的身體會越來越虛弱,最後只能成為絕對不會放棄他的毛順的——累贅。

而五百年絕靈期之後,梅氏大巫傳承是否還存在也是一個未知數。

所以這些說出來除了多一個人煩惱,並沒什麽意義。

毛順足足睡了兩天兩夜,再醒過來已經身處一個灰撲撲的帳篷裏。莊天麟不在,卻有另一個意想不到的人,不,妖。

“乜乜?”

發現毛順蘇醒,原本正聚精會神縫補著一塊布頭的乜乜立馬蹦起來,帶著驚恐神色忽地就跑了出去,手中的針線活也掉在地上,那是一條素色腰帶。

……

我很嚇人?毛順不解地又摸了摸臉,隨後得出結論:只是瘦了點而已,不至於吧。

只轉過一個念頭,莊天麟就聞訊進來了,身上還帶著晨定排濁之後混合了些微露氣的土腥味。

沒給毛順反應的時間,帳篷收得十分迅速,從有到無,最後成了乜乜手裏一枚不起眼的雙孔乾坤璧。

“幸虧我帶著這個,不然這裏可沒有能讓你安穩躺上那麽久的地方。”乜乜不無得意地在毛順眼前晃了晃乾坤璧。

精力恢覆得不錯的毛順一看到莊天麟就想起似夢非夢時“聽”到的話。

“你要盡快去浮空島是不是?現在怎麽樣了還能撐多久你說實話!”

快速說完,毛順就一把拉過莊天麟,在乜乜的詫異旁觀下,傾身俯就,腦門貼腦門。

一陣電流在兩人相觸的部位刺刺竄起,越來越激烈,直到莊天麟手腕一翻,用力拉開毛順才停止。

兩人的腦門都紅彤彤的有點可笑,乜乜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噗嗤嗤笑了出來:“行,我先過去了,你們趕緊跟上啊。”說著還不忘撿起地上的腰帶,有意無意地瞥了眼莊天麟,才又朝某個方向跑遠。

看來是無意間因為巫魔之力的聯系被他感知到了自己的想法。

莊天麟面對毛順的步步緊逼終於點了點頭。

“既然你我都有必須去浮空島的理由,那就得盡快出發了。”

毛順沒有忘記,和谷恩的三年之約大概只剩下兩個月不到的時間。破個莫名其妙的偽心魔劫居然耗費近半年,這麽一想,浮空島之行簡直迫在眉睫。

根據谷恩不斷地將記憶中的細節一點一點梳理起來,他的仇人十有八九便是浮空島土著——空人族。而正陽宮就是他最大的懷疑目標。所以去浮空島並不是盲目無腦的決定。

“你為何不好奇此處是哪裏?”

聽莊天麟這麽一說,毛順才後知後覺地發現他們此刻所在的地方看上去一片荒蕪,大地幹裂,寸草不生,到處是半死不活的枯木和長滿尖刺的針葉叢。

“難不成,到了東荒?是乜乜帶我們一起回他家了?”根據環境特點這麽猜倒也正常,不過——

“不對啊,我才睡了兩天吧,西海離東荒可不遠,超近道要過萬魔淵也沒那麽容易。”

毛順看到的除了荒蕪就是荒蕪,實在猜不出地點,可莊天麟卻不再解釋,反而在他耳邊打了個響指。

就在一秒過後,視野裏的景象完全變了一個樣,驚天動地的聲響也直直鉆入耳中。四面荒山像幻影般散去,露出之後無數術法靈光交織構成的璀璨景象。一個個特色鮮明的修士小群體錯落分布在廣袤堅實的冰原上,毛順只覺得目光所及處遍地都是人。

莊天麟便在此時說道:“魔族控制了攀天藤最下面的入口集鎮,守鎮的魔頭你我都認識,是離陰。”

“他沒死。”蘭芝堡那場大火沒燒死離陰,這點毛順其實並不意外。

“嗯,他帶來的那批傀儡魔軍十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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